支撑未来产业发展的创新生态主要特征及培育路径
来源:高新院 achie.org 日期:2025-04-18 点击:次
摘要:未来产业是驱动经济社会变革式创新发展的关键领域,引领着全球科技前沿的发展。但未来产业发展过程中也伴随着高风险性与致毁性等危害创新生态的新问题,对产业配套设施、战略科技主体协同和科技创新内生动力等创新生态要素保障提出了新要求。文章从未来产业的内涵特点及创新生态的发展规律出发,系统梳理了未来产业发展给当前创新生态所带来的客观需求,探究支撑未来产业发展的创新生态需求要素。结合中国现阶段创新生态建设情况,从要素支撑与人才保障、战略科技力量产业化协同、开放与国际合作、创新内生动力激发等方面提出相应建议,为培育和营造适宜未来产业不断有序发展的创新生态提供政策参考。
1.引言
当前世界适逢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科技创新范式不断变化,颠覆性创新的频频出现不断引发产业端跨越式升级,人工智能、量子信息、清洁能源、先进材料、基因编辑等领域产业化及商业模式创新不断突破,伴随着产业组织形式的不断演化,新型未来产业群应运而生。未来产业具有强大的引领作用与扩散能力,孕育巨大发展潜力的同时也拥有颠覆既有产业形态、改变产业演进方向的力量,但随之而来的是未来产业发展进程中科技革新所带来的高风险性及致毁性,构建更为积极的创新生态保障其创新进程安全平稳就显得极为重要。在各国纷纷制定相关规划构筑新型创新生态保障未来产业有序发展的大背景下,如何用好我国独有新质生产力理论基础与创新生态要素保障营造适应我国未来产业发展的创新生态,已经成为引导未来产业实现差异化发展的重要途径。
2.未来产业的内涵辨析
2.1 未来产业概念的当代内涵
当前学界的高度关注,使得针对未来产业的研究正在成为一门显学。然而就其本质而言,未来产业作为一种产业形态却并非近年来形成的新生事物,而是历来都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于产业组织内部。近年来,随着世界范围内突破性技术向颠覆性技术的不断转化,未来产业的领域及范式不断出现顺应技术革新的改变,不断涌现新领域新赛道,使得原有依据当时科技发展阶段对未来产业的分析描述已经无法适应现阶段的发展模式,这就需要结合未来产业长期以来所具有的共性特点,剖析符合新发展阶段的未来产业当代内涵。
未来产业的早期研究并不是由学界主导自由探索而发生,更多的关注度来自发达国家的战略布局规划,部分国家基于某些先进技术试图找到应用和实践场景领域,例如,英国在2017年的政府白皮书《产业战略:建设适应未来的英国》明确了人工智能、清洁能源、未来交通、先进医疗等四大产业变革方向;美国在2019年由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发布的《美国主导未来产业》报告也规划了相应领域作为未来产业发展方向。学界关于产业发展研究的重心逐渐向“未来”倾斜,国际上早期研究未来产业主要以对美国大力扶植的相应先进技术应用产业为主,学者们借助研究美国产业的发展规律和历程,试图总结未来产业发展所需的要素及说明未来产业所代表的产业类型,如Mckernan通过梳理美国未来产业计划实施中各部门所承担的任务以及评估和信息传递手段,试图总结归纳美国未来产业战略中不同创新主体的协同机制与作用。
中国较早对未来产业的探索主要基于全球化初步形成的大背景下,最初仅形成模糊的概念,认为未来产业融合了当前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建设等多方面因素,无法统一归类为某一具体产业部门,但多元化的科学知识与复合技术使其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可以成为满足未来社会人们新型价值需要的重要经济模式。随着国家层面战略布局的不断深入,学界对未来产业的相关研究也逐渐增长,主要集中在关注未来产业对现行产业的激发与阶段区分上,重点解释其在战略与引领层面所起到的决定性作用。陈劲认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区别于未来产业,两者相似但存在质性差异,往往颠覆性的科技创新作用于市场后,出现的才是未来产业雏形,继续发展是能引发社会变革的关键性前沿产业,李斌等将其归纳为“基于前沿、重大科技创新而形成的产业。虽然尚未形成成熟的产业体系,但其发展空间与未来潜力巨大,是可以改变当前生活方式、生产模式、社会发展且对人类历史进程有助推作用的产业,是可以决定未来区域产业发展和竞争力的前沿产业,是改变当前产业演化的先导性产业,是支撑人类社会经济的主导产业”。余东华认为,“未来产业的出现经由突破性科技创新完成产业应用转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未来科技与产业的深度融合发展,是支撑带动经济社会和引领人类未来发展方向的预见性产业”,“是对市场前景起到规划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主导科技发展方向的未来主导产业,是国家和地区优化资源配置的革新性产业”。
近年来,部分学者开始通过以生态系统视角出发,归纳分析未来产业在产业组织发展体系中的定位与作用,王小林和谢妮芸从前沿科技、生产要素、产业组织三个视角,将其归纳为“以颠覆性技术创新引领,以大数据和知识作为经济资源和关键生产要素,形成的具有共通共用特征的商业生态系统”。陈凯华等从科技战略选择角度分析我国未来产业科技发展现状,依照未来产业科技的不确定性、颠覆性等特征,提出了以构建新型创新生态促进未来产业发展的观点。陈劲和朱子钦也表达了“产业创新生态的培育是促进未来产业发展和科技突破的必要条件”的观点。结合目前各界对未来产业概念的探讨,本文将未来产业归纳为在不同历史发展阶段,具有明显动态演进能力的高技术产业集群的一种雏形拟态,随着理论创造、技术突破、产业重组等结构性发展,能在不同产业间快速跃迁、切换产业主体赛道。当前学者大多数以研究现阶段属于未来产业范畴的产业发展为主,根据不同产业的发展过程与成为未来产业的方式对未来产业赋予概念性定义,且在多数研究中不同学者相继提出构建相应创新生态是促进未来产业发展的重要方式,但相关研究多数从生态系统理论角度出发,将未来产业与创新生态同等置于创新系统内部,作为其中相互作用的子系统,鲜有研究根据科技发展历史进程总结各阶段未来产业对当下创新的需求,根据特质深入分析保障其正向发展的创新生态建设需求,本文创新性地通过探究未来产业发展特质及创新生态主要特征,尝试对形成支撑未来产业发展的创新生态培育路径作出探索。
2.2 未来产业的特质
通过对未来产业概念内涵的梳理可以看出,未来产业从出现到激发的全过程,更多的是基于底层技术的自主创新或产业化突破,为进一步探究其技术创新的环境作用与共性特点,本文针对未来产业当前发展阶段,结合创新生态理论发展的底层逻辑,对未来产业现阶段的基本特征进行了分析:
一是交互性。未来产业的出现源自前沿领域的重大技术突破或革命性技术创新,这种技术往往需要大规模的研发团队或以少数战略级别科学家组建队伍的长期钻研,辅助配备相应的顶级实验设备及高端企业的服务供给,形成“人—财—物—用”四位一体的创新模式,无论是哪个阶段,都需要紧密依靠国家实验室、重点科研机构、科技领军企业等战略科技力量的完全交互,亦呈现多学科融合和多领域交互等创新特点。
二是颠覆性。未来产业的出现代表着以相应技术为核心的产业转化已经拥有改变现阶段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的概率,一种是将技术成功转化于人类应对自然世界的长期状态,另一种则是发现对原有产能的跨越式升级。人类对技术突破的追求很大程度上源自对世界的探索和对自身抵御大自然风险的认知,未来产业所拥有的颠覆性技术是人类认知自然规律,甚至某种程度上改变客观规律的潜在机会,如深海深空探测、脑科学等人类强化自身并改造自然的颠覆技术。同时,如果某类技术对现阶段社会生产服务或生活品质造成了阶段性提升,可以满足现阶段或未来人类文明某成长阶段的物质或精神需求,如应用在神经康复领域的脑机接口技术,正在不断重塑瘫痪患者获得自主行动能力的希望,也是未来产业萌发或产生的必要条件。从长远来看,驱动未来产业的颠覆性技术能够满足人类的根本需求,技术本身的突破使产品性能更强、效率更高、成本更低或体验更好,如符合伦理规范的基因编辑、基因疗法等相对先进技术对传统方法及治疗方式的有效补充。新技术所引发的新兴资本注入,会对原有赛道产生挤压甚至合并,催生新的应用场景,产业结构甚至行业领域都将面临全新洗牌。
三是随机性。未来产业所依靠的高新技术大都出现的时间短、技术的新颖程度高,虽然基本的科学理论相对比较清晰,甚至已经有产品原型出现,但涉及商业化、产业化的应用技术(如生产流程、工艺参数、算法)、互补技术以及二者之间的匹配仍然不成熟,主导设计尚未形成,早期产品成本高、性能不稳定,还无法对具有相同功能、提供相同效应的既有产品形成替代,大规模商业化应用仍需要进一步催化,从生命周期理论来看,尚需十年以上才能进入初步成长期,在此期间产业模式极为薄弱,完全适用于高风险偏好收入模型,国家层面虽可依靠政府力量进行长期扶持与整合,但对验证效率的提升上更多需要以市场和社会力量进行创新实践,均摊试错成本。
四是竞争性。未来产业具有极强的延展和衍生作用,依托技术形成的产业集群会在世界范围内快速形成蜂巢效应,引发全球科技激烈竞争,相应知识和技术密集、全球价值链高端将面临不同程度的洗牌。对于率先接触并形成完整产业链条的部分国家和地区,将拥有制定国际规则和把控资源流动的权利,通过设置或增加准入门槛,将未来产业固化引发的产业准入壁垒会进一步拉大全球资源配置不均的状态。
从现阶段未来产业的特质呈现出产业形态来看,单纯的基础设施及物质资源堆砌已经不能满足新一代的科技革命变革,其产业发展中的交互与竞争的核心均体现在人或者团队的创造力上,需要考虑激发创新活力的内在需求与外部影响。引申到整体影响作用上,这对未来创新生态的展现特征与培育提出了新的要求,不同的创新生态决定着产业创新的基础导向,需要正确认识创新生态长期以来与科技创新间的相互作用,分析现阶段主要需求特征,并构建符合当前未来产业发展的创新生态。
3.创新生态历史演化及未来趋势特征
创新生态的概念自提出伊始便被学界以融合社会产业发展的实践方式不断研究,作为影响科技创新的关键因素,理论研究可以追溯到科学与技术尚未被同时提及之初,本文通过对国内外理论文献及研究的梳理,根据科学与技术的历史发展与相互作用关系,将创新生态划分为以下四个阶段:
一是形成阶段。科学和技术的关系是一个历史过程,而并非长期一成不变呈现结合状态。事实上,直到20世纪初期,之前漫长的历史条件下,科学和技术一直处于部分分离,甚至完全相对孤立的状态,宛如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共同向前发展(图1),学界尚未意识到通用技术与基础科学需要相互结合才能最大化激发创新。此阶段的科学研究主要集中于对事物规律的认知,往往更加注重理论上的普适性,而不具有明确的目的性,对产业形成基本未发生指导作用;技术上的演变大多是为解决单一问题而服务,通过多次的重复与调试达成单一目的,未对其中所蕴含的科学原理进行深入探究,导致很多技术创新无法形成产业化推广,创新行为和成果的出现具有较大的偶发性,对产业形成推力较小,即便形成也仅仅处于个人技术一对一的“作坊式”工业,规模无法迅速扩张。这一阶段的创新生态仅仅体现为个体创新的意识,形成的创新成果对于产业发展影响相对较小。例如,伽利略曾经通过科学理论论证“理想弹道的最大射程角”,虽然是较为粗糙的科学,但已经具备严格理论的基础,对于后来弹道学的发展有一定的贡献。而早在罗马时期虽未形成理论,但以弹道投射角度确定最远攻击范围的技术早就被用于攻城车及相应的战争投石器之中。此外,人们此时对于创新制度的重要作用尚未形成共识,并未形成制度化创新。
图片
图1 形成阶段
二是堆砌探索阶段。随着科学研究范式的不断发展,工业革命的成果不断在社会范围内展现,人们对于科学可以推进技术发展形成了初步的认识,在设定研究目标时开始考虑社会的需求(图2),科学研究的组织形式开始由小科学向大科学发展。普赖斯(Price)在《小科学,大科学》中首次提出科学发展的指数型规律及其逻辑型演化,提出在大科学时代下科学家应在内部重组科学的社会结构,在外部让科学更好地服务,通过技术及社会创新服务于人类,此时以科学基础原理为指导的技术创新开始被应用于产业形成,在政府主导下对产业规模扩张形成极大推力。美国主导制定的“曼哈顿计划”实质上就是普赖斯大科学思想的集中体现,计划明确规定:提供高于一切行动的特别优先权。美国政府着手从全球范围内招募所有从事生产与科研的高端科学家、工程师以及相关服务人员,且参与人员不得再从事额外兼职,国家完全保障高达54万参与人员的全额支出,为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战后系统工程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这种目标明确的大科学集中研发推动技术革新的模式逐渐在世界范围内兴起,不同国家和地区开始实行有组织、有计划且目标明确的集聚性科学研究活动,希望通过大量的人力物力堆砌开发出领先于当前世界技术水平的高新技术,与此同时为了保证大科学项目下各部门系统的有效运作,相应的创新制度与法令也开始出现,这也间接构成了当时的创新生态,通过大量物质基础与人力资源的堆砌,形成科学快速推进技术发展的社会环境氛围,以政府或组织为主要力量将科学直接与产业发展挂钩。
图片
图2 堆砌探索阶段
三是高速发展阶段。随着工业化国家知识生产过程本质的潜在变化以及社会对科学家施加的压力与日俱增,大量堆砌资源进行科学变现技术的弊端不断显现,大科学计划需要大量的社会资源集聚,这就要求基础研究需要不断产出社会效益来持续运转,但很多基础科学研究的产出收益并不能单纯按照投入成本与时间进行核算,这使得人们开始思考基础研究与社会经济技术发展的相互作用方式是否需要转变。科学并不再是单向推动技术提升的唯一方式,对产业端的助推作用逐渐减弱,而在产业运行过程中出现的技术创新逐渐成为产业革新的重要手段。虽然技术的精进不断提升产业规模及效率,但始终无法使产业出现结构性转变及新产业的形成,人们开始思考以技术突破为导向,如何通过技术需求反作用推进科学发展,借此实现产业的跨越式提升。此时以应用为导向的基础研究、新型科研机构、国家基金等不同形式的组织机构开始兴起,组织机构的创新制度得到了进一步完善,以技术需求导向拉动科学探索发展的创新生态正逐渐形成。
四是未来趋势。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科学和技术的紧密结合是人类社会高效创新的重要源动力。在经历科学与技术相互独立,科学推动技术,技术拉动科学的不断演变发展后,科技的相互作用逐渐成为未来创新生态营造所考虑的重要因素。此外,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与之匹配相适应的创新生态也需要进一步将人文放在与科学、技术的同等维度,创新发展使得人类需求逐渐代替社会需求,成为未来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组成部分。
未来趋势下需要融入人文要素支撑未来产业正向发展的逻辑线其实早已有迹可循。在经济理论体系中,以科技发展的维度来看,需要相应的科技政策与规范,对产业发展进行指导;以科技活动的维度来看,需要通过社会实践与方法论相结合,对人本身的科技伦理观念,创新能力与文化价值取向进行培养和塑造。自未来产业被世界各国提升为重要发展战略目标以来,相关技术的加速突破有目共睹,其核心价值不仅体现在以专业性和独立性为特征的科学精神,也体现在以社会性和关怀性的人文精神。
在未来产业的产业组织模式逐渐脱离传统产业经济学方法框架的前景下,企业以盈利为核心的基础仍旧未发生改变,不仅在理论层面导致了相关机理分析的理论支撑缺失,科技与获取利益的距离缩短也为未来创新走向埋下隐患。结合前文归纳的未来产业特质,不难发现在科学技术紧密融合的产业发展模式下,需要制定新的框架规正经济利益的合理性、预判科技成果的可控性、正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社会性。未来产业所有的特征映射到创新生态的培育上,体现为需要依托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主体的基础资源,同时,在创新主体间形成可持续激发的创新活力,对自己的创新负起责任,在社会范围内形成合力,确保创新链与产业链的双链协同。其具体特征可体现为:
一是基础研究导向。未来产业作为短期内甚至以十年为周期的研究过程中基本无法实现完全产业化的新兴产业,需要强大的科学基础理论体系支撑,只有通过理论性的突破才能实现颠覆性技术的更新迭代,在创新生态建设中集中体现为培育正本清源的创新理念,特别是要把握创新背后所坚持的科学理念:坚持源头探索的一次创新,不被当前资本偏好所裹挟而进行相对较为容易的市场喜好二次创新,才能从源头上使得作用于未来产业的技术创新回归科学本身,服务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
二是尖端人才导向。未来产业不同于成熟产业及支柱产业,创新人才的培育具有独特性和不可复制性,需要当前的创新生态环境可以最大限度地将决定性尖端人才展露,社会及产业链条上形成源源不断的培养模式。未来产业自身的特殊性决定了对于特殊人才的培育需要具备一套特殊的创新生态及创新文化制度,需要中国持续致力于出台相关政策以推动本国“未来产业”在社会范围内形成创新文化内生动力。
三是创新文化制度导向。需要在创新文化培育中强化科学精神的价值引领,塑造符合当前时代需求的科学精神,任何产业发展和壮大都需要培育与其相适应的创新环境与创新生态,在生态环境塑造过程中也是对未来产业技术创新沿用路径的探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厘清不同未来产业中技术创新的共性特点和创新发生本质。此外,要以求真唯实、追求真理作为创新价值的最高目标,深化科技界对科技创新目的的理解,以科学精神引领创新走在正确的轨道之上。要在创新活动中保持能提问题的能力和态度,确保科技创新的源动力。
四是系统工程导向。需要在创新要素分配中保证创新资源有效供应且有序流动,确保未来产业创新链形成有效创新组织模式。充分发挥政府资金的导向作用,加大对经济社会发展重大创新领域的投入,完善政府创新资金的市场化运用模式,支持企业参与国家重大项目的研究;加大对企业创新设施建设、技术创新活动的支持力度;积极推动技术交易市场建设,健全技术交易机制,加强科技金融创新,吸引社会资本参与科技创新,扩展技术创新的市场需求。
4.当前全球未来产业发展对中国创新生态培育提出的新挑战
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裹挟科技革命浪潮,变革性产业不断孕育兴起。原有科技发展体系与边界在不同程度上出现延展与融合,学界交互性不断增强,单一学科深耕式研究逐渐转向跨领域、跨学科的交叉互鉴式研究。全球范围内各类重大科学问题的原创性突破时有发生,不断开拓新前沿领域,孵化未来产业雏形,全球通信、AI智能、脑科学技术、新能源清洁技术、煤基碳材料、量子等领域呈现集群性活跃态势,技术上呈现颠覆式迭代,未来产业构型逐渐明晰,社会生活方式以及人类自身认知都需要被重新定义与思考。未来产业的激发不断深化着人类共同应对世界性危机挑战的联动能力,全球未来产业创新发展进入高密集、高竞争的高速活跃期,围绕人才、知识、技术、资本等创新资源的全球竞争达到空前水平,需要不断培育良好的创新生态适应新时代的需求。如果未来产业发展不能得到良好的创新生态培育,将必然反作用于科学技术发展。无论是顺应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国际环境,还是建设创新型国家及率先布局未来产业的国内战略,都对中国创新生态建设提出了新要求新挑战。
从国际形势来看,未来产业是各国抢抓引领新工业革命的重要手段,同时也是主动寻求产业结构升级、培育构建尖端先导产业集群的先手布局(表1)。随着地缘政治及区域不确定性因素加剧,未来产业已然成为科技强国相互争抢布局、建章立制的关键领域,各国不断细化技术分类,率先对相对成熟的关键技术进行产业生态规制,企图在相应产业领域达成先发优势,确立国际领先地位,把控未来产业发展走向,对国际竞争格局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从国内形势来看,未来产业的发展已经受到政府和市场的高度重视,相应配套措施也在不断完善或加强,这些表象的背后源于新质生产力理论的提出与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必然需求。就当代中国语境而言,促进未来产业加速发展的着力点是新质生产力的出现与推动,而新质生产力所具备的动态创新能力又是引导相关产业向未来产业演化的重要支撑,因此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未来产业的健康发展需要建立在新质生产力全面赋能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将数据要素与信息技术有机融合,并以新型劳动资料的形式拓宽传统劳动对象的边界和内涵。
结合中国市场目前情况,不同赛道及领域的发展方向、成熟阶段出现了明显差异,创新链条在技术经济效益、场景示范规模、市场接受程度、区域政策适配等不同环节存在不同程度影响。以中国发展势头最快最强的数字经济及相关产业来看,在世界范围内处于领先地位,《全球数字经济白皮书(2023)》显示,2016-2022年,中国数字经济年均复合增长14.2%,持续保持快速增长,是同期美、中、德、日、韩5国数字经济总体年均复合增速的1.6倍。全球产业数字化转型进入规模化扩张和深度应用阶段,逐步确立了在全球产业体系中的主导和支柱地位。而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增速和规模兼具,已经成为经济发展的新支柱。相比之下,深海深空探索、脑科学技术、煤基碳高端材料等领域前期投入巨大、短期收益不高,使得市场资本大多处于观望态势,产业规模无法快速扩张。
同时,在同产业内部的不同细分方向,囿于技术成熟差异,衍生出行业赛道细分并不会呈现齐头并进的发展态势,参差不齐是细化方向发展的常态。技术成熟往往除了通过国家重点研发力量催化,也要经受当前市场经济结构、受众接受度及消费观念的综合考量。例如,随着世界范围内对AI智能,机械仿生等数字技术的发展形成共识,科技强国纷纷将其纳入国家战略布局,近年来以人工智能为首的新一代通用技术领域不断出台相应规章制度与激励政策,激发资本投入与市场热情。使得人机交互式生成技术、仿人智能、智能深度学习等技术发展路径更趋明晰,市场及社会关注度居高不下,在机械制造、医疗卫生安全、教育、信息安全、金融投资与风险规避等行业持续注入动力。人工智能前沿技术在武器控制系统、高精度导弹系统、通信和数据传输系统以及无人系统的控制装置融合海陆空三位一体的综合模拟战局布置中的分析应用不断深化,进一步加速了各国智能军事化的脚步,国防现代化时代特征不断显现,在制造业方面,制造范式的改变延伸出更多的新兴科技业态,不断改变制造范式,应用于资源采集、器械加工等的智能工业机器人的投产比例不断提升,市场接受度亦呈现显著提高,规模增速相对较快,而反观之前在构想与宣传中包括3D/4D打印在内的多项跳跃式创新,多数因为效率转化、铸造工艺、市场认可等因素导致产业进步缓慢,对原有产业路径依赖严重,进展慢于早前预期。再从长期处于媒体与市场关注的重点元宇宙产业的发展趋势看,VR、AR等潜入式游戏产品是元宇宙保持热度的关键,但在新一代游戏设备及接入手段研发中包括神经传感、虚拟成像、虚实交互甚至元宇宙科技伦理等诸多技术与治理同时也需要相关政府部门与市场、社会进行长期试验,不断累积技术经验,设置虚拟空间规制手段,才能延续攻坚元宇宙技术和产业“高地”的势头。
5.培育未来产业创新生态的路径
值得注意的是,未来产业与其他较为成熟或支柱产业在创新生态构建上仍存在细微差异。以国家层面出台专项规划所涉及领域及覆盖程度需要进一步斟酌考虑。为此,需要不断深化对未来产业时序特征的理解,判断其未来特性的存在时间,对于已经形成新兴产业或成长期的产业要及时厘清范围,确保相关顶层制度设计与重点技术领域始终保持在国际激烈竞争一线,适时选择符合国家发展战略的重点技术与产业,根据中国基础情况从价值引领、生产要素与资源优配、战略科技力量协同效能、国际竞合博弈四个方面优化,构建新一轮工业革命下适宜未来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创新生态。
5.1 广泛培育创新文化,激发创新内生动力
切实从源头上做到科学、信念、制度创新共同发力,完善国家层面的科技创新体系建设,切实做到科技界的负责任的创新导向。大力弘扬以爱国主义为底色的科学家精神,对基础研究的投入领域展开进一步细化,不断拓展细小领域,塑造专精尖人才队伍,对可能发生颠覆性技术突破的领域重点关注,系统化提升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积极回应基础研究人员关于薪酬待遇、家庭生活、身心健康等问题的重点关切,转变基础创新就是“冷板凳”的社会思维定式,为科研塑造中国温度。加强对创新主体的制度约束与社会监督,对未来产业培育及转化的“第一枪”保持宽容,正确对待产业发展带来的不确定性和短暂影响,更大程度地积极鼓励市场资本进行试错,均摊试错成本;同时,加强对技术资源的规则保护,建立有效的科技创新利益转化模式,形成未来产业自主创新的动力机制。
5.2 以资源配置要素支撑优化创新转化速率
针对西方国家技术封锁及壁垒制定相应反制措施,践行多边外交,寻求技术替代与资源供应。建立资源要素利用综合评审机制,切实做到以企业为主体,对重点领域不同赛道企业给予政策倾斜和重点扶持,研判国内外相关产业发展所处的历史阶段,防止出现“一窝蜂”挤占市场的同质化竞争;推进金融要素市场化配置,拓宽企业融资渠道,引导更多资本支持本土企业,鼓励本土企业在海外投资或联合建立研发生产线;结合国内外实际情况制定统一的信用标准和评价体系,同时,进一步优化尖端科技人力资源引进流程,积极鼓励引导企业实施建立技术与收益直接挂钩的评价体系;通过强化对技术的单向引进、专利保护、股权配套等方式让高端人才无后顾之忧,全身心“带技入股”参与后续技术研发及企业发展,以更开放的心态加大引才留才的决心和努力。
5.3 完善战略科技力量布局增进创新协同效能
聚焦世界科技前沿,推动研究型大学、国家科研机构强化学科建设、科研布局的动态调整,加快引导全国重点实验室与重点大学、龙头企业研发机构的战略协同,破除内卷不良竞争,鼓励共同联合建设一批社会化参与、市场化运行的新型研发机构。在国家层面设立统一的资助框架,优化科研资助管理体系,持续深化人才评价改革,积极寻求“破五唯”之后的创新评价方式,对重点领域急需的优秀人才采取破格或优先资助培养的方式。破除战略科技力量归口部门、战略科技任务牵头部门与战略科技资源管理部门之间的协作壁垒,通过重大科技计划和科技基金牵引战略科技力量的协同,进一步加强研究与创新各执行机构间的统筹协调。同时,强化央地协同,引导地方通过资金保障、设施配套、场景构建等方式参与承担战略科技任务;强化政府—市场—社会协同,发挥领军科技企业在产业技术方向研判、路线选择中的主导作用,发挥学术共同体等社会力量在科技服务中的桥梁纽带作用。
5.4 寻求全球开放共性理念培育创新多边共进
未来产业具有改变世界经济格局的能力,但其培育与发现不应遵循个别技术先发国家的国家意志,更多的应在开放条件下自由形成并被各国接纳融入世界发展网络。倡导开放科学的理念,聚焦战略科技力量培育,与国际同行共同发起设立国际科技组织,积极引导国际科技组织总部在中国设立,依托现有尖端技术领域如航天、量子等组织实施国际大科学计划与大科学工程;在充分参与、广泛共识的基础上,制定治理规则,建立跨界、多元、有效的交流机制,营造开放、合作、共享的科学文化,促进知识、数据、成果等资源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共同建设理念相通、要素融通、设施联通、场景互通、交流畅通的科技创新共同体。
国科火炬企业孵化器研究中心